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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不如吃火锅

二向箔2023-09-08 09:16:01文章·手记229

作者/廖婧希

火锅本来是叫小火锅的,因为当时她的男朋友叫火锅,为了掩饰自己的五大三粗,以及体现自己的三从四德,就给自己改了这个外号。后来他们分手了,小火锅改名叫火锅,并不是因为想祭奠前男友,只是时间长了,这个名字早已替代了她拗口的真名,而她的身形又实在配不上“小”这个字。

火锅叫火锅,也并不是徒有虚名,这个四川姑娘可以顿顿吃火锅,可以一个人去吃火锅,而对于吃火锅,她也有自己的一套讲究,就是最后一口必须是红油锅底里面滚熟的猪脑捞上蛋炒饭做结束。

蛋炒饭要走葱。

火锅跟叫火锅的男朋友谈了三年恋爱,最终并没有修成正果。不过没有谁对不起谁,曾经付出的都觉得值得,也从未怀疑过真心,这样的分手算是爱情攻略上的标准答案,尽管最后谁也没有大方说出那句,祝你幸福。

后来火锅又跟一个叫大鼻子的男人谈恋爱了,这一谈就又是三年。这三年里面,火锅还是叫火锅。可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火锅又在第三年分手了。这次分手并不愉快,狗血透了的剧情让火锅过了一把韩剧女主角的瘾。可她演技实在太差,永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有撒泼打滚扇耳光的武戏,也没有哀叹忧郁蹙眉哭泣的文戏。这样的女主角显然是对收视率做不了任何贡献的,于是本来看似会是一出三十集的韩剧,骤然变成了一部只有三集的英剧。

这一切大概都是因为大鼻子结婚了。

是的,他结婚了。在分手后的三个月,五月二十号那天。火锅在回香港的船上,那天风浪有些大,她强忍住想吐的冲动。船进入香港境内,手机刚有信号,就收到一位好事的朋友发来的大鼻子朋友圈的截图。两本庸俗的结婚证,配的文字是那么的厚颜无耻:第六十天,我们结婚吧。点赞的人一长串,好几个熟悉的头像,也不知道是在看热闹,还是在表示赞赏。三观不正。

哗,一阵恶心,火锅还是吐了。

圈子小,消息传得很快,亲密的朋友们都小心翼翼地装不知道,谁也不提这事。可事发突然,一些并不常联系的共同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来信息:火锅,听说你领证了。恭喜你!

新娘不是我。火锅打了这几个字,想想又删掉了,就非得走悲剧女主角的路线?她又写了句,我争取明年领证,你的祝福先收了。发送。

容姐一直认为火锅跟大鼻子分手是因为火锅脾气太臭。容姐是火锅她妈,知女莫若母,毕竟脾气不好这种事,遗传基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但相比起让爸妈为自己担心,火锅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挺过去就好了,她甚么都没说。反正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回家肆无忌惮地扑进妈妈怀里哭,然后拉着爸爸的手去找欺负自己的坏蛋算账。何况爱情这种事,哪有什么坏蛋。

大鼻子和火锅相遇在九龙塘的七号月台,满载乘客的火车让麻辣火锅和海鲜火锅的联系紧密了一些。那个时候火锅还在戴牙套,每个月都会不辞劳苦地到深圳去看一次牙。朋友们不解地问她动力是什么,她理直气壮地说罗湖关口有家火锅店的麻辣火锅很棒。到深圳看牙比在香港便宜不少,省下来的钱火锅全贡献给了火锅店。

那天,天文台挂了一号台风预警信号,天空出奇的蓝,阳光也格外强烈。站台上的人们一如既往的行色匆匆,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就算已经响起了关门信号,也还是奋不顾身地跃进了本来就人满为患的车厢。

人们总是不愿意付出太多时间等待,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在珍惜时间,却不知道时间也在等你,等为你停留的那一刻。

大鼻子看到火锅的第一眼,像被人使了“空空,遗忘”咒语一般,竟忘了自己要赶在三号风球之前把文件送给深圳的客户。他站在火锅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姑娘。当时火锅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排队上车的队伍旁边,拍交错的铁轨,拍钻出隧道的火车,拍布满电线的天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终于在不知道第几趟火车来的时候,她收好了手机,一脸满足地上了车。大鼻子紧跟了上去。

必然的,大鼻子忍不住搭讪,情节老套,火锅倒也并不反感这个浓眉大眼的男生。九龙塘到罗湖的时间是三十七分钟,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

“终点站,罗湖,请所有的旅客下车。”

临分别时,大鼻子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火锅点点头。

“你有什么性格缺陷?”

“拿得起放不下,算吗?”

“那你要没男朋友的话,咱俩过吧,我拿得起放得下,互补。”

火锅咧着大嘴笑得那么灿烂,牙套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不置可否,火锅转身蹦蹦跳跳走了。大鼻子后来一直说火锅像只大兔子。天开始滴雨,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心急。

最后火锅真的跟大鼻子在一起了,原因是大鼻子写了张欠火锅一百顿火锅的欠条。而火锅的附加条件是不能点金针菇,也不能吃大葱和大蒜,因为她戴牙套。

别人谈恋爱在海边踏浪,他俩在吃九宫格火锅。

别人谈恋爱在山顶数星星,他俩在吃老灶火锅。

别人谈恋爱牵手逛街看戏,他俩在吃粥底火锅。

别人谈恋爱一起煮饭洗衣,他俩在吃鱼头火锅。

他们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

“鱼,羊,鸡,牛,猪。这几样,你吃火锅的时候最喜欢涮哪两个肉?”

“都喜欢。”

“只能说两个,我是牛羊。”

“我是鱼鸡。”

“我是霸王。”

一百顿火锅会吃很久,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还没能吃完。也不知道吃到第几顿开始,两人已经不再兴致冲冲地开辟新的火锅店,每次都固定去一家,点固定的锅底,吃固定的配菜。又不知道吃了多少顿之后,两人连装装样子找无聊的话题搪塞吃饭的一个小时都成了煎熬,手机成为了避免尴尬的工具,把热闹的火锅也能吃得冷冷清清。

火锅尝试改变。是的,她在试图拯救两人的感情,或者应该说她以为的两个人的感情。火锅像神农尝百草一样,终于成功配置了一款私房火锅底料。到外面吃火锅变成了在家吃火锅。可大鼻子并不领情,嫌在家吃火锅麻烦,嫌吃完之后房间味道大,第一次之后,火锅专门买来吃火锅的电磁炉便尘封了。

之后庆祝儿童节没有了火锅,庆祝国庆节没有了火锅,庆祝圣诞节没有了火锅,庆祝情人节也没有了火锅。吃火锅的理由用完了,自欺欺人的理由也是。

大鼻子出轨了。

这句话是从火锅好朋友的嘴里面说出来的。简单粗暴。

火锅也不恼,表现得淑女又理性。朋友劝她该撒泼撒泼该买醉买醉,把自己当韩剧女主角也没人笑话她。她却说自己只想当个酷逼。因为她知道不管事情多狗血,写出来的爱情戏也成不了一种风格。

按照之前的约定,大鼻子和火锅会有一次分手旅行和一起吃最后的晚餐。

分手旅行的地点选在了台湾,因为他们都想去听李宗盛的演唱会。

小李他唱,“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小李他还唱,“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最后的一顿晚餐,火锅带大鼻子回了四川。在火锅中学门口的路边摊上,她请大鼻子吃了一顿冒菜。她告诉他,火锅是一群人的冒菜,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从今往后,我们就不能再在一起了,祝你火锅常有,冒菜不常有。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香港,没有再联系。其间火锅摘掉了牙套,吃火锅吃得更欢畅了。偶有听到大鼻子的一些消息,比如他最终还是没有跟那个女生在一起,比如他搬家了,很多家具都扔掉了,唯独带走了火锅送他他却一直嫌弃的红沙发。

火锅心里暗自发笑,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原来真的是真的。

原本以为悟出了大道理之后,故事就该结尾了。可生活总像科教片一样,循循善诱,耐心地举一个又一个的例子。

火锅和大鼻子在九龙塘再次不期而遇了。同样的三十七分钟里,两人一言不发。

“临别的时候大鼻子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火锅点点头。

“你好吗?”

“挺好的,火锅照吃,舞照跳。woman-man-son。”

“什么意思?”

“女汉子。”

“可是你没有man,也没有son,你只是一个woman。”

火锅笑了笑。女人,原来他也会承认自己是女人。

都说同龄的男人和女人,男人的心理年龄会比女人小三岁。大鼻子和火锅就是典型。大鼻子外表成熟,可内心就是小孩子,需要鼓励,需要照顾。而从小是孩子王的火锅对于照顾人轻车熟路,做家务是必备的技能,搬搬抬抬重东西也喜欢用蛮力自己搞定,小病小痛看看医生吃点药就解决了。朋友们告诉她,这样做男人是不会领情的,他们需要的是小女人的撒娇和求助。火锅不以为然,认定男人最怕被女人烦。

真理掌握在大多数人的手中。

渐渐地,大鼻子对火锅的关心越来越少。或许这是对火锅独立人格的信任,觉得关心是多余,反而显得自己婆妈吧。

一次,火锅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车胎扎到尖锐物体在漏气。她把车停在了应急通道,发短信给大鼻子求助,大鼻子回复:在忙。火锅便自己想办法,在网上找到附近有家修车铺,但是那边暂时没有拖车,要等两小时。火锅查地图开过去也就七八分钟,看了看车胎漏气速度,决定冒险。一路上闻到干瘪的车胎跟水泥路摩擦出来的橡胶味,心惊胆战。

换上新车胎之后,火锅发短信跟大鼻子汇报,言辞兴奋,报喜一般,觉得自己胆大又机智。大鼻子回复:牛逼。

火锅心中暗自得意。

又一次,火锅一个人在澳洲旅行。在街边买快餐的时候被人抢了钱包,吓傻了的她连抢钱的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回过神之后,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那天早上她换了个钱包,所有的证件和大部分钱都在另一个钱包里面。她发现自己出门带了昨天的钱包,里面只有些零钱。她没有觉得这件事很危险,反而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她发微信把这事告诉了大鼻子,言辞欢快,像讲笑话一般,大鼻子回复:牛逼。

火锅很开心,她觉得这是大鼻子对她的肯定。

直到有一次,火锅参加完公司的活动,穿着高跟鞋走到地铁站,一个不小心就“扑街”了。这次她站不起来,鞋跟断了,脚扭了,膝盖血肉模糊。她掏出电话想打给大鼻子,想了想,她拨了999。躺在车上,听着警报灯“哔卜哔卜”哭喊着去医院,一直想体验救护车明目张胆闯红灯的火锅此时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好奇心。她发信息告诉大鼻子她摔倒了,在救护车上,被送去医院。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牛逼。”

火锅嘴里默默说着。与此同时,电话上跳出了同样的内容。这一刻,火锅觉得自己是个逗逼。

两人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令人绝望地相处,只是那些甜得发腻的日子,火锅不敢再去细想。也就只是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想不起来挽着那个男人的时候,额头是到他的肩膀还是到他的下巴。也想不起男人的样子,瞳孔的颜色是什么,只记得他有个大鼻子。甚至想想被他抱着的感觉,竟然会觉得有些尴尬。

两人在那次九龙塘七号月台第二次偶遇之后,大鼻子开始跟火锅发信息,从早安晚安,到按时吃饭,再到今天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事无巨细,关心入微。

按照事情发展的趋势,和好是必然的。这次的和好,大鼻子又写了张欠条,只是不再是一百次,而是无限次。大鼻子不是个喜欢袒露情绪的人,记得那晚在火锅家的楼下,他哭了,把火锅抱得很紧。那是火锅第一次感受到大鼻子的强烈感情,她似乎听到他在说离不开她,似乎。

好朋友不解火锅选择原谅,她不承认自己是被感动了,她宁愿说自己是不甘心被人抢了男朋友,而和好只是她想炫耀胜利的果实。她始终认为选择是大鼻子自己做出来的,发自内心的,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切让她觉得这段感情很牢靠,她相信共同经历,相信改过自新,却忽略了人性和惯性。

只是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即便后天努力培养自己的责任感,可先天不安分的基因依然作用着。实现诺言,对谁负责,这种口号似的宣言半点爱的成分都没有。

法律都约束不了爱情,道德又怎么能约束呢。

大鼻子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似乎也能理解,山珍海味都没尝完,你怎么会不抱遗憾地说自己喜欢吃素。

火锅咬牙切齿,大鼻子一言不发,火锅歇斯底里,大鼻子一言不发。她开始夜夜笙歌不醉不归,极力塑造喜爱夜蒲的形象,一副这些狗血的事情姐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的样子。她以为这样就能表达自己的不在意和无所谓。

朋友骂她怂,她喃喃道,从了自己的心,又怎么能不怂。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那么努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生活怎么就舍得处心积虑地处处为难她。

周围的人对大鼻子闪婚的反应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早有奸情,闪婚闪离,未婚先孕。火锅纠正道,不,是奉子成婚。相对比未婚先孕,奉子成婚这个词至少可以成为整个故事里唯一值得感恩的点。火锅也祝他们白头到老,毕竟前男友是渣男这种事总感觉自己好像也被传染了不检点。

至于他们的爱情什么时候发生的,火锅觉得这跟自己都没关系,反正无论如何她的爱情已经结束。她是指这一段。彻底的。

一瞬间,如释重负。

“服务员再给我加份猪脑。蛋炒饭要走葱。”

廖婧希,港媒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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